大王廟村老劉家的新迷茫:丟了土地去城里“享�,!�,?
一輛橄欖綠越野車從長江堤干上轉(zhuǎn)了120度大轉(zhuǎn)彎后,緩緩駛?cè)氪笸鯊R村。雖然已過立春,,村子里的樹枝卻仍干枯著,公路邊的小河道里堆滿了厚厚的青苔和五顏六色的塑料袋,,水泥路上也積攢著厚厚的灰塵,,車子一過便塵土飛揚。
大年初三,,坐在自家門口的劉誠新遠遠看著這輛車子離自己越來越近,,他知道車上坐著大兒子和兒媳,雖然家里有很多煩心事兒,,他還是去迎接這兩年一次的團聚,。
大王廟村留守者不足一半
大王廟村在湖北監(jiān)利縣,距離省會武漢244.6公里,,離荊州也有近200公里路程,。劉誠新是土生土長的大王廟村人。
大王廟村如今有近200戶人家,、上千口人,,常年的留守者不到總?cè)藬?shù)的一半,,即便是新春佳節(jié),走在村子里見到最多的也是一幢幢大門緊閉的房屋,。
“這兩年,,村子里修起了不少漂亮的別墅洋樓,一個比一個豪華,,但常年都沒人住,。”劉誠新說,,“這都是在外打工掙了大錢的,,不像我們,還守著幾間平房”,。
事實上,,早年在大城市打拼的劉誠新也掙了一些錢,不過這些錢全用在供兩個兒子上學以及治療母親的病上了,。和大多數(shù)農(nóng)民一樣,,劉誠新大半輩子都相信只有讀書才能讓兩個兒子改變世代為農(nóng)的命運。
1996年,,大兒子考上武漢大學,,成為村子里第一個大學生;2000年,,小兒子也考上了重慶大學,,令劉誠新臉上頗有光彩;本科畢業(yè)后,,兩個兒子又相繼讀研深造,,成為村子里少有的文化人,“那時候走在村子里,,大家都說特別羨慕我”,。
然而這種境況并未持續(xù)太久。近五六年來,,村民們相繼開始修小洋樓,,劉誠新的6間黑瓦紅磚小平房在各種歐式、北美風情洋樓映襯下也顯得尤為扎眼,�,!拔也粣圩欠浚依镉袃蓚‘出人頭地’的兒子,,不修洋樓會惹村民笑話,。”
面子上撐不住的劉誠新自2012年起便同兩個兒子商量修洋樓的事情,,但常年生活在城市的兒子們并不同意,�,!按髢鹤釉诒本┑尼t(yī)院工作,小兒子也在另一個直轄市,,他們已經(jīng)在城市里結(jié)婚生子,,不可能再回村子里,大王廟已經(jīng)不是他們的家,�,!眲⒄\新說。
城市擴容讓農(nóng)民變居民
修小洋樓,,已是當下大王廟村的主旋律,。不少外出打工的村民相繼回來,蓋一棟樓房,,娶媳或嫁女,,在家過一個春節(jié),繼續(xù)外出打工,。
今天的大王廟村,讓在城市里生活了10多年的劉其亮感覺越來越陌生,。農(nóng)歷春節(jié),,他帶著一口普通話的媳婦在村子里轉(zhuǎn)悠,幼時房前屋后的清澈荷塘已被填埋,,取而代之的是一排別致洋樓,;圍繞村子的溪流也成了廢水溝,他熟悉的事物已經(jīng)不多,。
劉其亮是理解父親劉誠新修洋樓的,,但和哥哥劉其忠一樣,他們都認為,,對于老劉家而言,,大王廟村已經(jīng)不是一個選擇。
劉其忠的妻子老家位于湖北荊州市郊區(qū),,距離市區(qū)僅十幾公里路程,,同大王廟村相比,那里的地理區(qū)位顯然占盡了優(yōu)勢,。這份優(yōu)勢的直觀反映便是隨著荊州市區(qū)的不斷擴容,,以及周邊工業(yè)區(qū)、開發(fā)區(qū)等系列建設規(guī)劃,,劉其忠妻子所在的村落很可能會被納入規(guī)劃之中,,村民的房屋會因征地得到相應的補償。
“我愛人他們家的親戚都在這兩年修了大房子,,兩層,、三層,、甚至還有四層的樓房,因為征地是根據(jù)房屋面積來折算補償金,,所以有資金實力的都拼命修大屋,。”劉其忠說,,當?shù)卮遄永镞有一些貸款修房子的,,為的就是在政策出來前搶到“入場券”。
劉其忠明白,,城市擴容,、征地、讓農(nóng)民變?yōu)槌擎?zhèn)居民,,這是城鎮(zhèn)化的必經(jīng)過程,;不過在當?shù)囟鄶?shù)已進城務工多年的老百姓眼里,土地的意義正在減弱,。
令劉誠新頗為憂心的是,,傳了好幾年的征地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動靜�,!爸車袃蓚村子都已經(jīng)撤村建社區(qū)了,,就他們那個村子還沒有動靜,你說躁人(當?shù)胤窖�,,表示“很煩惱�?不”,。
自家的農(nóng)村土地誰來種
由于小兒子娶了外省媳婦,原本每年春節(jié)回家的頻率也被迫改為兩年一次,。今年春節(jié)的大團圓讓劉誠新足足等了兩年,,但他卻開心不起來。
除了房子,,劉誠新還牽掛著另一個人,,那就是躺在醫(yī)院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弟弟。
2013年12月下旬,,在長沙做環(huán)衛(wèi)工人的弟弟清掃大街時被一輛小轎車撞傷,,如今快兩個月了,仍然神志不清,。
劉誠新的弟弟和他一樣,,半輩子都在城市里打工,如今也快60歲了,;和劉誠新不一樣的是,,常年在外漂泊的弟弟已丟失了在大王廟的家,房子早已破敗不堪無法入住,妻兒也已遠走他鄉(xiāng),。
事實上,,這在上億外出務工者中并非孤例,城市豐富多彩的生活,、婚姻觀,、價值觀都在影響著進城農(nóng)民,家庭破裂的不在少數(shù),;而隨著年齡增長,,遠離土地多年且已失去家庭的老年打工者的養(yǎng)老問題,開始撲面而來,。
在劉誠新看來,,弟弟的車禍不過是把終究要面臨的問題提前了�,!叭绻拇竽X一直不清醒,,必須要有一個人隨時看護�,!眲⒄\新說,,弟弟沒有養(yǎng)老保險,幾個子女在十三,、十四歲時就出去打拼了,,他們不會種地,對大王廟沒有多少感情,,現(xiàn)在都在湖南株洲等地買了房子定居,讓他們回來看護的可能性非常低,。
經(jīng)歷了從大王廟到大城市再回到大王廟的劉誠新說,,這幾年是他這輩子最迷茫的時候。今年春節(jié),,劉誠新又添了新的迷茫,,他接到兩個兒子的邀請,希望他和老伴丟掉土地去兒子所在的城市“享�,!�,。“土地究竟還種不種,,如果農(nóng)村的土地都荒棄了,,那糧食要從哪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