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司機出示了一張寫著“北京南站”的中文紙條之后,,我開始在出租車后座焦慮地頻頻低頭看表,。這全怪我,。對于一個不會說中文的老外來說,,在中國旅行,,且不說到鄉(xiāng)下,,即便是在首都北京,,也是一場冒險之旅,。剛來了中國幾天,,我決定離開北京開始旅行,。但出門的時間太晚了,我懷疑自己能否趕上火車。最后,,出租車駛出了高速公路,,駛向一座巨大的橢圓形銀色建筑,外表的玻璃幕墻閃閃發(fā)光,�,!斑@里一定是飛機場!”,,我頓時驚呆了,。心里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司機誤解了你的意思,你又一次搞砸了,!”我閉上眼睛,、放慢呼吸,開始接受這個現實——旅行泡湯了,,我只能買一張第二天的車票,。但當我走進眼前的這座建筑,,才意識到原來一切都很順利。我正站在北京南站的中心,,一個足以讓所有歐洲機場黯然失色的巨型的火車站。 一面自嘲,,一面奮力在排隊的人群里前進,,取了車票,,然后漫步在大廳之中。這座建筑的規(guī)模讓人目瞪口呆,,我想起了幾年前投入使用的德國柏林的中央車站,,那也是一座超現代的大型建筑,更是德國建筑師眼中的驕傲,,評論家們曾稱之為“移動的大教堂”,;我還想起了“舊歐洲”最大的建筑——羅馬圣彼得大教堂,。盡管沒有做過具體的計算,但我認為這兩個建筑都能輕而易舉地裝進北京南站,,并且還能給成千上萬趕火車的中國旅客留出足夠的空間,。一共有24個站臺,, 每個站臺都有兩個入口,每個入口處都有兩個穿著像空姐制服的工作人員,。“她們是干什么的,?”直到她們其中的一位從我手中拿過車票,將車票放入控制閘機開關的檢票口中,,我才恍然大悟,。相比之下,乘坐北京地鐵時,,這一系列的動作都由乘客自己完成,,這真讓人受寵若驚,。而在我的國家德國,火車站是一個必須自食其力的地方:如果你能讀懂指示牌,,會使用那些機器,,那就再好不過了,;如果你不會,,那就糟糕了。在德國,,想要咨詢車站里的工作人員可是漫長而絕望的尋找過程,。在北京,每一個站臺都有四個工作人員,,一共有96位工作人員為確保每一位乘客通過閘機而提供服務,。 看到高速列車讓我興奮異常。我一直都喜歡乘火車旅行,。在德國,看到高速列車緩緩出現,,駛入普通列車和地下鐵之間的軌道,,是一個很特別的時刻。因此,,不難想象當我乘坐電梯來到地下一層,,看到每一條鐵軌上�,?康陌咨咚倭熊囀嵌嗝大@訝——那些行駛緩慢、外形欠佳的普通列車到哪里去了,?后來,我發(fā)現這些由中國和西門子公司合作制造的CHR3型高速列車(和諧號動車組),,雖然原本是為德國鐵路設計的,,卻在中國非常熱門,。從明年起,德國將開行17輛這樣的列車,,比中國晚了整整三年,,而且,中國已經訂購了超過300輛同一型號的列車,。 坐在這樣的火車上,,我再一次感到其實我在乘飛機旅行。工作人員穿著合體時尚的制服走來走去,,出售飲料、玩具和火車模型,。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干凈,,充滿高科技的質感。列車出發(fā)和到達的時間分毫不差,,即便在行駛路程遙遠的中國也居然如此,,這對于每一個歐洲人來說都是奇跡。駛離北京5分鐘后,,列車時速達到300公里/小時,,這是我從未體驗過的最高陸地時速。每一座經過的車站都和北京南站很相像,,有的甚至規(guī)模更大,。這讓我身處一部科幻電影之中,甚至為這些部分都源自德國工程師的設計感到一絲自豪,。與此同時,,我又有些沮喪,因為我的國家大都將這些技術銷到國外,,而很少在國內使用。 在接下來的幾周的旅途當中,,我發(fā)現中國文化廣博而多樣,,這包含了你所能想象到的各種各樣的交通工具。我學會了從出租車下車之前查看路況,,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將會發(fā)生什么。我乘坐過三輪車,,坐在車后部一個金屬盒子里,緊緊地抓住每隔兩秒鐘就會自動彈開的門,,終于明白了原來交通法規(guī)純屬建議,。 為了發(fā)掘北京的新鮮地帶,,我買了輛自行車,開始街頭行,。歐洲人大都習慣于小而安靜的城市,,而中國首都則有令人不可思議的寬闊街道,。如果不是被擁擠的機動車、自行車和摩托車所占據的話,,這些街道應該可以為公眾提供更大的空間,。我戴著防塵口罩,,迫不及待地加入了這片混亂之中。這體驗激動人心,,因為所有的時間都花在避免發(fā)生事故和仔細觀察中,。最后,,我終于學會了——就像玩電玩一樣,、像一只魚游弋在車流人流中。 在長沙逗留幾天后,,我決定去游覽湖南著名的鄉(xiāng)村,,乘坐汽車看起來是最佳選擇,。在智能手機上下載好應用軟件后,,我說服了一位出租司機載著我前往汽車站,當時正值出行高峰,,出租車在這個擁有700萬居民的城市里穿行,當我最終站在“長沙汽車東站”前時,,才發(fā)現這個城市有三個汽車站,,而我卻來錯了地方。 幾個好心人幫我在紙上寫下了“長沙汽車西站”幾個漢字,,當我向數位出租車司機出示了這張紙片后,,他們只是嘲笑地看著我,張開雙手,,搖搖了頭,,示意我說那兒太遠了,。最后,我終于說服了一個騎著摩托車的人載著我前往目的地,。半小時后,,坐在摩托車上的我開始感嘆這個城市之大。行駛了一個小時后,,摩托車司機開始停下了向路人問路,。又過了一個半小時,,太陽下山,我的手機電池也消耗殆盡,,焦慮不安涌上心頭,正在這時,,摩托車停在了長沙汽車西站前,。 和北京南站不同,,這里看起來一點也不像飛機場,,但也不乏相似之處:這兒也很大,有成千上萬的人提著紅色禮品籃,。這兒也有許多想為我提供幫助的人,,至少看起來是這樣,。但他們沒有穿著制服,,看起來也不像乘務人員,,他們試著向我兜售汽車票,,或者遞上當地夜總會的傳單,。我笑著說:“不用,,謝謝”,,走向售票處,登上了開往鳳凰的大巴,。 和高速列車一樣,,中國的公路大巴和我在德國乘坐的差別也很大。在德國,,如果我想花很少的錢從柏林到漢堡,,我就選擇一輛安靜舒適的長途巴士,,好像乘地鐵一樣安靜地坐上兩個小時,,和身邊的人沒有言語甚至眼神上的交流。而這輛開往鳳凰的大巴給人感覺,,就像放暑假前的最后一天坐在擁擠的校車上,。臟亂吵雜,還散發(fā)著陣陣臭味,。人們似乎都相互認識,,互相分享著食物和飲料。他們很快接納了我,,向我喊著“Hello”,,并詢問我的名字。他們和我分享烤熟了的玉米棒子和泡椒鳳爪,,我和他們交換微信號,,聽取他們關于旅行的建議。 當我們行駛在高速公路上時,,我又一次想起了高速列車——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行駛速度如此之快的大巴,。起初我被刺耳的喇叭聲、道路的坑洼還有那些載重超標的大卡車嚇得心驚膽戰(zhàn),,但過了一陣,,我發(fā)現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下本該不幸身亡的我卻安然無恙。司機顯然很在行,,于是我放下心來,,開始和周圍友善的人們練習基本的中文,甚至還有好幾小時的時間欣賞美麗的湖南風光,。 此時,,我想起了我的家鄉(xiāng)小城,想起了那掛著“晚點20分鐘”標識的小火車站,,那些沒人交談的整潔的巴士,,想起那冷冰冰的平凡無奇和那種認為任何事情都不會改變的感覺。而此刻,,我身在中國,,面對著最新鮮和最古老的事物,面對高科技的動車和滿是塵土的巴士,,激動不已,,我著迷了。當我抵達鳳凰,,從車上走下來后,,仔細觀察,發(fā)現這是一輛由梅塞德斯?奔馳公司生產的老巴士,可能產于上世紀70年代,。車身的一側有一個除了我以外所有的乘客都不認識公司的標識,,這是一個德國本土巴士旅游公司的名字——德國人把舊巴士賣給了中國。從北京南站到鳳凰遙遙數千里,,但此刻,,我感覺仿佛回到了故鄉(xiāng)�,! �(Jochen Pioch居住在柏林,,在今年9月開始中國之旅,他是《明鏡》周刊,、《GEO》和VICE的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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