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會”,,在古代可稱為雅集,。歷史上著名的蘭亭雅集、西園雅集,、玉山雅集等,,同道集聚,名士相和,,詩酒酬唱,,成為文化藝術(shù)史上的美談。明清以來,,因為商業(yè)文明的萌芽,,在交通便利、城市發(fā)達,、財富集中的蘇揚及杭嘉湖等地區(qū),,文人雅集更多頻次地舉行。特別是清末上海開埠以后,,新興市民階層興起,,西方商業(yè)觀念的進一步影響,使得為生計,、為名聲的大批書畫人士自東南西北“眾水會聚”而來,,所謂“雅集”的社團因此紛紛建起。名流晉升,、家嚴家慈大壽,、子女迎娶、義賣賑災……不同的“因由”使社團或領(lǐng)銜人物召集的雅集更多起來,。
筆者此下要說的“筆會”一詞,,既不完全等同于古代的雅集,,也非新時期文壇上作家們因組稿而一時約集,,乃是近幾年更多出現(xiàn)在一些當代書畫家、文化掮客,、企業(yè)收藏愛好者口中的一種特指稱謂,,一種現(xiàn)象,。它有延續(xù)古代雅集的某種文化外衣和祈盼情境,卻更多的淪為當代書畫家“奔赴金錢之約”的一種“盛會”,,也是更多愛好書畫的企業(yè)家,、公司老板及藝術(shù)投資者熱衷的、能短平快獲取“藏品”的一個“道場”和產(chǎn)床,。
眼下,,這種風行一時的“筆會”一般會如此運作:起意要收藏某些書畫家作品的企業(yè)家、公司老板或書畫投資者,,張羅一個場地,、擬定一個主題、準備好給每位藝術(shù)家一份潤筆費(或外加一些禮品),,然后讓中介或掮客選一個時日,,召集來這些書畫家。在過場式的游山玩水,、觥籌交錯和吃喝玩樂之后,,應召而至的書畫家們,便一起潑墨揮毫,。其間不時穿插著東道主的一些要求,,書畫家們也“來者不拒”,不下幾天甚或一個上午或下午的工夫,,一大批“制品”便歡快地誕生,。說這些東西是作品,因為它們畢竟出自藝術(shù)家的創(chuàng)作,;說它們是產(chǎn)品,,因為是批量快速產(chǎn)生的。如此,,說成是“制品”較為合適,。筆者近期在浙北一些企業(yè)家那里看到,他們數(shù)量巨大的藏品,,大都是從自己操辦的“筆會”而來,。名頭都不小,盡是些北京,、上海,、杭州的“大師”、“名家”,,其中有大部分是藝術(shù)院校的教授和畫院的畫師所作,。
考察諸多“筆會”制品,傾聽收藏者“親歷”的獲取過程,,實有必要談?wù)劇肮P會”制品收藏的利與弊,。正所謂存在的即是合理的,,“筆會”當下能夠風行,與文化興起,、藏欲旺盛有關(guān),。對于收藏者來說,其“利”表現(xiàn)在如下幾個方面:
一,、可以“點題”,。書畫家們來到東道主這里,就是“為你服務(wù)”,。你可以要求他們?yōu)橐粋企業(yè),、一片田地題名、選景入畫或擬詩作賦,;
二,、可以同時收羅到不同書畫家的作品,面貌更多,,更豐富,。平時收藏,需要時間,,需要耐心,,需要一個個磨,還受地域,、人脈等影響,。往往收了幾年,也就那么幾個“手夠得著”的書畫家之作,。而通過“筆會”,,則可以向中介人或掮客列出你“心向往之”者之名單;
三,、可以“立馬”收到一定量的作品,。其時間之短,不用贅言,,能讓那些錢多,,又一時腦熱的“玩收藏”者過個大癮;
四,、可以靈活機動,,在“筆會”上為鄰里、朋友“順便”請托到一點額外作品,。畢竟已經(jīng)請來了,,場子既然擺開,資源就可充分利用;
五,、可以保證“真跡”;
六,、價錢(潤筆費)比市場,、拍場購買或到書畫家家里買要便宜很多;
七,、可有聯(lián)袂創(chuàng)作制品產(chǎn)生――從藝術(shù)史的角度來說,,這還有一定文獻價值;
八,、可與書畫家藉此機會熱絡(luò)起來甚至“交上朋友”,,為以后再次獲取或單獨拜望、登門求藏留下伏筆,。
但收藏“筆會”制品的弊端也顯而易見,。其最大的害處是在“筆會”產(chǎn)床上產(chǎn)下的作品,質(zhì)量不能保證,,或者說,,一般情況下高質(zhì)量作品不多,應景,、點題,、聯(lián)袂又要求在很短時間內(nèi)完成的作品,藝術(shù)含金量低,。而書畫價值的核心恰恰是審美價值,,是其藝術(shù)性。
藝術(shù)創(chuàng)作,,說到底是“個人的事業(yè)”,,藝術(shù)創(chuàng)作需要“靜功”,而不適合吵吵嚷嚷,、一呼而上,。古代的雅集能誕下“天下第一行書”《蘭亭集序》這樣的“金蛋”,是因為當時之雅集的初衷,、旨歸與當下有天壤之別,。當時的社會語境“魏晉風度”猶在,雅集的名士們崇尚自然,、超然物外,,率真任誕而風流自賞,身心全然地被道家哲學覆沒,,而如今的書畫家“筆會”目的很明確,,無非為“實利”、“掙錢”,,好聽點會冠個“送文化”的“濟世”名頭,。蘭亭雅集,,參加者謝安、謝萬,、孫綽,、王凝之、王徽之,、王獻之等,,皆能賦詩、作書,,且始終有一顆醉于自然,、藝術(shù)的心,張弛性情,,所作詩書,,全然摒棄“功利性”,非為出名,,更非為賣幾個銅鈿,。反觀當下“筆會”,直奔主題,,作書繪畫“急就”,,流水線操作。
而由于當下“筆會”,,常有東道主的“點題”,,最好畫“這個”,最好寫“那個”,,如此,,雖眾藝家齊聚,但為主顧要求所囿,,再加上給予選材亦天地不闊,,出來的東西多是那些“老套”、“穩(wěn)”的東西,,意外之喜難見,。
“筆會”還有一弊,就是容易產(chǎn)生是非,、糾結(jié)甚至糾紛――書畫家的酬勞,,如完全一樣,就似不能區(qū)分高下,,或者說,,有品牌有名氣者就覺著自己“吃虧”;如果不一,又造成一些書畫家心中不快,。且如果酬勞當場知曉,,會影響創(chuàng)作心情;筆會完事后知曉,,很多會含怨,,再也“不回頭”,東道主,、中介皆與他們“情緣難續(xù)”。
而且,,“筆會”如果出了人身意外,,組織者壓力更大。鑒于很多書畫家年事較高,,這樣的擔心不是多余,。
在商品經(jīng)濟繁盛、文化消費多元的當下,,各種形式的“筆會”,,想來還會繼續(xù)活躍下去。既然我們“信而好古”,,風神蕭散,、風流自賞的古代又回不去了,筆者建議:那就好好審視而利用“筆會”,,力將其向藝術(shù)靠近些,、再靠近些吧。因為經(jīng)過浮華之“藝術(shù)品變‘軟黃金’”的一番清頭大夢后,,現(xiàn)在我們的收藏,,該是心境平和些的時候了。真要舉行“筆會”,,企盼東道主們試著更雅致地安排,,將節(jié)奏放慢,給前來參加“筆會”的書畫家以踱步,、釋懷的時間和空間,;前來參加“筆會”的書畫家們也不要只盯著錢而作,將藝術(shù)創(chuàng)作視為應酬,。而應力求嚴謹以待,。如此,既對得起出錢的人,,也對得起自己,。不致使若干年后自己面對這些作品時,感到羞赧、底氣不足和后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