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舊舊的相冊,,發(fā)現(xiàn)勇于選擇的基因早就埋藏在父輩的血脈中,。父親曾只身跳上通往日本的航船,,苦學4年,。母親在12歲的時候就自己做主,,踏上一列從東北開往北京的列車,,執(zhí)掌自己的命運,。兩個人在人生某一個節(jié)點奇妙地相遇,。
1938年的冬天,,抗日戰(zhàn)爭的烽火彌漫了大半個中國,,北平、上海,、武漢,、廣州等城市紛紛淪陷,全國抗日戰(zhàn)爭開始由戰(zhàn)略防御轉(zhuǎn)入戰(zhàn)略相持階段。
西安某地,,任職于陜西省“戰(zhàn)時行政人員訓練所”的李天民正在進行抗戰(zhàn)宣講,,抗戰(zhàn)形勢不容樂觀,臺下青年們的激情被臺上這個年輕人點燃了,。愛國演講使這個年輕人周身散發(fā)出迷人的光芒,,他個頭不高,但情緒激昂,,兩只眼睛炯炯有神,。此時,他并不知道,,在臺下的茫茫人海中,,有一個19歲的年輕女孩,,正滿眼愛慕地注視著他。
那就是我的母親,,王雅清,。那一天,是我父親母親的第一次相遇,。這次相遇,,也是他們相伴50載風雨人生的起點。
站在演講臺上的李天民,,就是我的父親,,1909年生于四川華陽(現(xiàn)今的成都市華陽鎮(zhèn))。父親不茍言笑,,嚴肅謹慎,,加上我11歲時又遠渡重洋,此后多年在美國生活,。所以,,天然的距離導致一條無形的鴻溝,讓我和父親溝通很少,。
所以,,關(guān)于父親,很多細節(jié)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從知曉,,這成了我最大的遺憾,。此后多年,我把對他的了解,,盡最大的努力拼接成一幅完整的人生圖畫,。
對于父親,,我的五姐李開敏曾經(jīng)寫文章對他有點滴回憶,“父親13歲從軍,,身高還不及槍桿子高,,后來因為內(nèi)亂,部隊解散,,重返家園,,曾被安排到一父執(zhí)輩家中協(xié)助管家,但父親一心向?qū)W,,后經(jīng)何姓鄉(xiāng)親的贊助,,前往日本留學�,!�
母親告訴我,,不懂日語的父親,寒窗苦讀5年,,獲得了早稻田大學經(jīng)濟學學位,。那段時間,獨在異國他鄉(xiāng)的父親經(jīng)常感覺寂寞,。晚年的時候,,他多次回憶起當年的留學生活,每當想起一位中國太太吟唱《陽關(guān)三疊》一解鄉(xiāng)愁,,都會為之動容,,不能自已。
從日本回國以后,,父親先是在南京《中國日報》任總編輯,,他在當時算是個才子,文筆極佳,。后來,,父親在“中央軍校成都分校”任教,,抗戰(zhàn)前參加民族復興運動,,后又至西安行政訓練所辦理訓導教務,在成都“青年團”工作,,任干事長,。1948年,他當選為中華民國第一屆“立法委員”,。
在遇到我母親之前,,父親曾結(jié)過一次婚。那時候他也就19歲,,婚后留有一兒一女,也就是后來跟隨我母親生活的大姐和大哥,。不過,,父親的第一任妻子在生下老二后不久就過世了。父親十分悲痛,,這也導致他之后4年沒有再婚,。我真不知道他是怎樣拉扯著一雙兒女,度過這4年漫長歲月的,。
母親和父親性格迥異,。她年輕時候的經(jīng)歷更像是一部跌宕起伏的歷險記,一部現(xiàn)代女性奔向自由的奇趣史,。
母親出生在東北(遼寧通遼),,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的哥哥姐姐都生得人高馬大,,她卻只有一米五八,。據(jù)說,她從小就像個男孩兒,,性格活潑爽朗,,喜歡各種體育運動。不過很快,,這種無憂無慮的生活就結(jié)束了,。
1931年,日本占領(lǐng)東北,,成立了傀儡政權(quán),,時局紛亂,人心惶惶,。那一年,,母親只有12歲,卻毅然作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她跳上火車,,跟隨流亡學生到了北京,從此背井離鄉(xiāng),,與家人經(jīng)別數(shù)年,。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的命運與母親驚人的相似,也是11歲那年,,我離開了臺灣,。
在北京,母親和流亡學生一起,,在天壇附近繼續(xù)求學,,上了東北人專為流亡學生設立的一所中學。6年后,,她考上了上海東南體育�,?茖W校,只身闖蕩大上海,。
母親老愛給我們講她當年上海之行的一次“壯舉”,。北京開往上海的火車上,母親靠車窗坐著,,悠閑地用勺挖半個西瓜吃,,站臺上,幾個小混混不懷好意地沖她指指點點,。過了一會兒,,笛聲長鳴,火車就要開動,,這時,,母親沖那幾個混混招招手,等他們不明就里地跑到窗前,,母親一揚手,,半個西瓜啪的一聲扣在了一個混混的腦袋上。此時,,火車緩緩離站,,將幾個呆住的小混混遠遠拋在了身后。
多年以后,,做了祖母的母親還經(jīng)常給我的兩個女兒講起這段往事,,女兒們常被逗得哈哈大笑。
在上海東南體專,,母親專修體育,,她的短跑成績非常突出,曾經(jīng)拿到過全國第二,。她當時的夢想是參加一次奧運會,,甚至開始為1940年的奧運會作準備,但是無奈,,因為“二戰(zhàn)”的原因,,那屆奧運會取消了,,母親的奧運夢也因此破滅。
母親年輕的時候端莊美麗,,她最常向我展示的是一張卷著頭發(fā),、穿著舞會盛裝的照片。這張照片被照相館老板看中,,放大數(shù)倍掛在了照相館門口。沒想到,,這張巨幅照片常常引起復旦大學男生們的關(guān)注,,一些男生總能通過照相館老板問到母親的地址,跑到東南體專偷偷地“欣賞”,。據(jù)母親說,,當時怎么也算是“轟動一時”了。
母親到了80多歲,,還經(jīng)�,;貞浧疬@段往事,自己年輕時的“輝煌”還能讓她小小地得意一番,。母親就是這樣一個永遠開心的,、淘氣的形象。
時間回到1938年父母親初相遇的那個下午,,正在陜西省“戰(zhàn)時行政人員訓練所”受訓的漢中女教師,,我的母親,站在聆聽抗戰(zhàn)宣講的人群中間,。一個身材不高的四川人,,我的父親,正操著一口川音演講,,他專注的表情,、幽默的言語和火熱的激情深深地吸引了母親。一種奇妙的感情在她的頭腦里升騰,,直到宣講結(jié)束,,她的眼神再也沒離開過他。
說來也巧,,母親在體專的一個“閨密”正好是四川省“青年團”任覺五的夫人,。通過任氏夫妻介紹,母親終于和父親見面了,,兩個年齡相差10歲的年輕人就這樣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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