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時代周刊》以美聯(lián)儲主席艾倫·格林斯潘,、美國財長羅伯特·魯賓以及副財長拉里·薩默斯的合影照片為封面,，稱此三人組是“拯救世界的委員會”。這三個人此前一年聯(lián)手解決了1998年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危機,。在更多時候,，格林斯潘等三人更愿意尊重市場秩序的自我調節(jié)，力推放松對金融行業(yè)特別是金融創(chuàng)新的管制,。
誰也沒有想到,，格林斯潘們力推的改革，會集聚出巨大的風險,，并在九年后掀起一場規(guī)模超過了1929年大蕭條的全面金融危機。2008年美國金融危機也因此涌現(xiàn)出一個拯救三人組：時任美國財長亨利·保爾森,，時任美聯(lián)儲主席本·伯南克,，布什政府任期時的紐約聯(lián)邦儲備銀行主席、奧巴馬政府第一任任期時的財長蒂莫西·F·蓋特納,。新的三人組在滔天聲浪中迎戰(zhàn)史無前例的金融系統(tǒng)性危機,，敦促美國總統(tǒng)和國會撥付巨額救助款項，穩(wěn)定了美國主要投行及汽車工業(yè)企業(yè),。在奧巴馬政府第一任任期內,，盡管歐洲債務危機仍在肆虐，但美國的金融和實體行業(yè)都因為救市而走出了低谷,。
但是,，沒有人夸獎新的三人組。諾貝爾經(jīng)濟學獎得主保羅·克魯格曼經(jīng)常在美國媒體發(fā)表文章,，批評“救市三人組”（奧巴馬政府上臺后的“救市二人組”,，即美聯(lián)儲主席伯南克、財長蓋特納）膽量和步子太小,，未能從根本上振興美國經(jīng)濟,，并修復制度硬傷。與克魯格曼觀點相同的一些經(jīng)濟學家,、美國民主黨部分人士甚至批評認為,，蓋特納就是華爾街的馬前卒，所作所為僅僅是為華爾街投行爭取更多利益,。而另一些經(jīng)濟學家,、共和黨及茶黨人士則認為,，“救市三（二）人組”支持總統(tǒng)出臺限制投行薪酬的政策，動用巨額的財政資金（大部分還是舉債）援助金融危機的“肇事者”,，都不僅背棄了自由競爭原則,，而且使得政府在經(jīng)濟事務中卷入過深。簡言之,，無論是自由派,、還是保守派，甚至包括意識形態(tài)傾向并不突出的人們,，都在發(fā)表批評意見,，輿論聲勢最為激烈時，保爾森,、伯南克,、蓋特納動輒得咎，這其中,，又以蓋特納受到的攻擊和丑化最為嚴重,。
危機處理專家蓋特納
蓋特納出任財長時，僅47歲,。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他之所以能夠躋身成為美國最頂層的金融監(jiān)管官員，是因為1999年三人組的提攜培養(yǎng)——在蓋特納回顧金融危機與救市歷程的自傳作品《壓力測試：對金融危機的反思》書中,，讀者將可以了解到,，1988年加入美國財政部并后來升任副財長的他，與薩默斯,、魯賓發(fā)生交集的情況,。1994年，墨西哥發(fā)生金融危機,，1999年三人組受命代表美國拯救這個鄰國,，蓋特納全程參與其中。按照蓋特納本人的說法,，魯賓和格林斯潘推動國會通過拯救方案時,，遭受了政敵和輿論的猛烈抨擊，但沒有放棄自己的主張,，未曾屈服于國會投機主義者的壓力,，這很好的給他上了一課。此后幾年里,，蓋特納協(xié)助薩默斯,、魯賓、格林斯潘應對過亞洲金融危機、俄羅斯違約危機,、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危機,，使他清晰地認識到金融危機的巨大破壞性，不能囿于意識形態(tài)教條而產(chǎn)生危機會自行平息等自欺欺人想法,。
輔佐1999年三人組的工作結束后,，蓋特納短暫供職于美國外交學會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2003年10月出任紐約聯(lián)邦儲備銀行主席,。紐約聯(lián)邦儲備銀行是美聯(lián)儲權力最大的分行,，領導人通常由金融巨頭擔任，蓋特納并無顯赫家世背景,，此前也未曾在任何投行,、銀行等金融組織工作過。這樣一個“外來人”一上任,，就試圖告訴他的聽眾（美聯(lián)儲職員和投行高管）,，金融創(chuàng)新并不足以對沖所有風險，任何情況下,，金融機構都應建立充分的緩沖機制,。這番警告沒能警醒其他任何人，市場自由論者當然會嗤之以鼻,，而凱恩斯主義者,、主張強化金融監(jiān)管的學者則會對蓋特納履歷中與格林斯潘、魯賓等人的過多交集感到疑慮,。《壓力測試：對金融危機的反思》書中,，蓋特納就坦承,，擔任紐約聯(lián)邦儲備銀行主席的頭幾年，直至發(fā)生美國金融危機,，他相當?shù)驼{,，也很少公開主動提及金融風險問題，盡管他確實懷疑美國的金融體系,、次級貸款市場,、房價等統(tǒng)統(tǒng)存在問題。
2007年,，從拯救梅隆銀行,、美國國家金融服務公司起，蓋特納就開始與伯南克,、保爾森走得很近,。這樣一個新的三人組，將在第二年避免美國乃至全球金融體系陷入崩潰,。保爾森浸淫華爾街多年,，執(zhí)掌過頂級投行高盛,；伯南克是金融危機特別是1929年大蕭條的研究專家；蓋特納則有多次局部金融危機的處理經(jīng)驗,。這三個人都篤信市場自由,，但決不允許市場崩潰。保爾森所著的《峭壁邊緣:拯救世界金融》,、伯南克所著的《金融的本質：伯南克四講美聯(lián)儲》分別從前二者的視角回顧了應對處置2008年美國金融危機的過程,，《壓力測試：對金融危機的反思》這本書的回顧敘述則更為翔實而具體。這三本書再加上美國國會金融危機調查委員會推出的《美國金融危機調查報告》,，是最為權威反映2008年金融危機的讀本,。
閱讀《壓力測試：對金融危機的反思》一書中有關2008年金融危機的章節(jié)，相信讀者印象最深的是蓋特納等人的尷尬處境,。經(jīng)濟學家發(fā)出反對救助,，或者要求更大額度救助的聲音，不難自圓其說,，但蓋特納等人作為受命應對處置危機的責任人,，顯然無法對金融性危機視而不見，采取某些經(jīng)濟學家所說的任其“自行調整”,。然而,，應對又是非常困難的，美國金融危機的風險累積持續(xù)了多年,，金融衍生品大行其道也有好幾年,，才會讓監(jiān)管者、救市者感到力不從心,，“在權力范圍內我們竭盡所能,，根據(jù)具體情況提出了各種策略，但是危機之火仍然在不受控制地蔓延”,。
拯救危機,，焦頭爛額
金融危機平息后，人們發(fā)出的一個集中指責是,，保爾森,、伯南克、蓋特納對雷曼兄弟公司的倒閉置之不理,，任其風險被引爆而破產(chǎn),。但事實上，蓋特納們已經(jīng)竭盡全力爭取拯救雷曼兄弟,，卻沒有市場主體愿意接手這家高度危險的主體,，當時也確實無法籌集足夠的政府資金去直接拯救該公司——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正是因為雷曼兄弟破產(chǎn)，讓救市的批評者看到了系統(tǒng)性危機的真實威力,，此后才不情愿的配合了蓋特納們的救市方案,。
奧巴馬2008年當選美國總統(tǒng)（次年1月上任），邀請蓋特納出任美國財長,。這位史上最為年輕的美國財長,，不僅需要繼續(xù)扮演消防隊員的角色，平息金融危機帶來的震蕩,，還要促成美國貨幣,、財政、稅收多方面政策的改革調整,。一個不利因素是,，之前紐約聯(lián)邦儲備銀行主席任上，盡管蓋特納的工作表現(xiàn)獲得了同事好評,，深受小布什和奧巴馬兩任總統(tǒng)的敬重,，但在市場和輿論中，他的印象卻相當糟糕,，甚至有電視媒體專門開發(fā)出針對他的調侃節(jié)目,。
對之相對的利好因素則是，他的“導師”,、被稱為智商最高并最為犀利的經(jīng)濟學家薩默斯出任了奧巴馬總統(tǒng)的經(jīng)濟顧問,。蓋特納獲得了薩默斯的支持，啟動了名為“壓力測試”的全方位金融改革,，其核心就在于,，將不透明的金融機構及其資產(chǎn)透明化。壓力測試,，首先要設計執(zhí)行大型金融機構面臨危機,、蕭條的測試，估算得出其損失規(guī)模,；其次則要根據(jù)銀行在模擬測試中的表現(xiàn)，測算出安全邊際,，為其提供補充資本,。
與之同期，美國財政部還主持了對汽車業(yè)的拯救,。這同樣得罪了幾乎所有人,，一部分人將拯救通用汽車等底特律汽車巨頭視為自由經(jīng)濟的隕滅，另一部分人贊同拯救,，卻堅決反對美國政府對企業(yè)提出的嚴厲重組計劃,。按照蓋特納的說法，汽車業(yè)拯救同樣采用了壓力測試的理念和方法，即政府干預的目的在于撥亂反正,，使市場主體回歸正常的風險識別與判斷而非傾向于低估風險,。
評價金融危機和救市
值得一提的是，當外界頻繁發(fā)出蓋特納將因金融改革不得人心而被革職的預言,，奧巴馬對他仍給予始終如一的支持,，這種專注支持要遠遠大于蓋特納此前多任美國財長所能獲得的政治支撐。金融改革方案最終能夠獲得通過實施,，修復了美國金融體系,，一定程度上振興了美國的實體行業(yè)，可以說與奧巴馬對蓋特納的全力支持是分不開的,。
在書的后記中,，蓋特納系統(tǒng)的批駁了美國左右兩翼對他主持的金融改革、財政改革,、救市行動及奧巴馬政府其他方面的經(jīng)濟政策提出過的抨擊,。蓋特納指出，奧巴馬上任四年后（2013年）,，美國政府削減了一半的財政赤字,，縮減速度堪稱史上最快，要知道這期間奧巴馬政府在美國的教育,、基礎設施,、科研等多方面都投入了財政巨資。在他看來,，批評者宣稱美國政府過度干預經(jīng)濟會造成蕭條的批評,，也顯得很不公正，美國政府已經(jīng)在減少由美聯(lián)儲名義購買的債券,，經(jīng)濟增長率回升,，金融體系變得相較過去更為健康且沒有損失創(chuàng)新發(fā)展活力。
蓋特納認為,，人們希望在政府干預之前,，讓造成危機的“肇事者”付出足夠的代價，但事實上,，考慮到當代金融體系的復雜性與規(guī)模,，如果放任危機，只會引爆更多問題乃至系統(tǒng)化的災難,。他感慨指出,，市場古有的復雜性和不可預測性，使得救市和金融改革必須積極靈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