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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叫yes的狗去了哪里呢,?
    2010-05-18        來源:經(jīng)濟(jì)參考網(wǎng)

2001年臺灣臺北

    “這里是臺北,,蔣介石機(jī)場到了�,!痹诳辗䥺T傳來的播音聲中,,跨海航行數(shù)千公里的“漂泊大鳥”逐漸收翼,,準(zhǔn)備降落滑行。
    清澈的北臺灣天空,,空洞得像面無瑕的鏡子,。巨大厚實的白云層層疊疊包圍著沉寂廣袤的空間�,!斑@里就是臺灣喲,。”后座的女人告訴她身邊的女孩,,我看到那小女孩張大眼睛望向窗外,。
    我也望向窗外,亞熱帶地區(qū)的田野展現(xiàn)堅毅的綠色,,仿佛向我證明深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情感,。我失落已久的童年,隱隱約約地在召喚我,。飛機(jī)往左斜飛而去,,我的記憶逐漸醒來。記憶像個長期昏迷不醒的病人突然清醒過來。
    我們走出機(jī)場海關(guān),,自動門打開,,站在玻璃窗外的接機(jī)人群眼光全射向我們,似乎在問:你們是誰,?為什么一起出現(xiàn),?我拉著你很快離開現(xiàn)場。為什么一群焦躁而充滿情感,、在等待親友的人讓我感到怯生,?20年前我為什么頭也不回地離開?而且再也沒回過家,,甚至在人生最失望的時候,,也從來沒想過回來?
    “足久未轉(zhuǎn)來呀乎,?”一名出租車司機(jī)非�,?蜌獾剡^來幫忙提行李,我們便坐上他的車,�,!绊ナ嵌嘉蝗耍俊边^了一會兒司機(jī)又問我,。那時車子已奔馳在臺北的高速公路上,。
    “我的曾祖父是蒙古人,蒙古白旗人,,他和家人在遷移北京后,,與江蘇人的曾祖母結(jié)婚。我的祖父和父親都在北京出生,,后來全家搬到安徽當(dāng)涂附近種田,、做買賣。父親18歲離家后便到臺灣來,,與我母親結(jié)婚,,我的外婆是日本人,外公是福建來的臺灣人,�,!蔽艺f得太快,并且有意說得很快,,我很想知道他認(rèn)為我是什么人,。
    司機(jī)要我再復(fù)述一次,然后做下結(jié)論:“你的父親應(yīng)該算是北平人,,你不是臺灣人,,你是外省人,。”
    “北京”在臺灣有時被稱為“北平”,,因為蔣家時代就如此稱呼,。北平,這個古怪的字陰魂不散,,仍然占據(jù)在某些人心中,。它就像柏拉圖所描述的“亞特蘭蒂斯”、《古蘭經(jīng)》里記載的“烏巴”,,一個失落不復(fù)尋的古老地名,也有可能從來并不存在,,至少不在人們的想象中存在,。而“外省人”在臺灣一直都不受“本省人”的歡迎。那么多年了,,他們在臺灣生育的兒女也被視為“外省人”,,而“外省人”這三個字聽起來像莫名的譴責(zé)。
    天色已暗,,遠(yuǎn)處天空分不清是暮靄還是污染的氣層,。收音機(jī)的脫口秀全以閩南語進(jìn)行,不少人名和時事我已聽不懂,。未離開臺灣之前,,我?guī)缀鹾湍赣H說閩南語,那么多年沒說過話,,這次見面時該說什么,?萬一我無法用閩南語表達(dá)我的意思呢?我究竟又有什么可以對她說的呢,?
    “恁邁去都位,?”只講閩南語的司機(jī)轉(zhuǎn)頭問我。
    中和鄉(xiāng)廟美村水源路5號,。
    我很驚訝自己還可以用閩南語把這個住址念得如此清楚,。好像這些字那么多年來一直儲存在腦中,也好像這些字是一組密碼,,從這個密碼我可以解開一個屬于自己的謎,。
    “中和鄉(xiāng)廟美村水源路5號�,!蔽一卮�,。
    這個地址我一共住了20年,一直到我20歲,,我都住在那里,,然后我從那里去了法國,,從此再也沒回來。
    我在水源路長大,。在那昏暗,、潮濕的房子中,生病,,憎恨,,詛咒,恐懼,,一個人孤獨地幻想,,做過春夢,甚至秘密地愛戀,,期待,。
    這棟我父親和朋友一手建造的房子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我的夢中。不同的房間,,不同的窗戶,,凹凸不平的瓷磚地板,房間里的榻榻米氣味,。梅雨季節(jié)中,,石泥墻壁總泛出微微的水珠,像拭不去的誰的淚水,,多少次,,我躺在榻榻米上輕輕地以手背擦去墻上的水氣。誰來愛我啊,,那時我心里常常這么呼喊著,。
    我不知道,那棵母親“必砍除而后快”的桃樹還在嗎,?我度過多少白日夢的房間呢,?我聽到房子左前方不遠(yuǎn)處的河流潺潺聲,我聽到牛車軋過門前小路的聲音,,我聽到有人在呼叫我的小名,,我尋聲思索,但我無法分辨是誰,。
    那聲音逐漸不明確,。消失了。
    或者那是我自己呼叫的聲音,?那是一個黃昏逐漸圍攏的秋天下午,,我和兩個妹妹站在屋頂上呼喚我們走失的狗,那只或許棄我們而去的狗——一只叫yes的狗,。我們一直亂喊亂叫鬧到天黑,,沒有人理會我們,,沒有人理會這個奇怪、不符合常規(guī),、經(jīng)常吵吵鬧鬧,、哭哭啼啼的住家。
    我們的鄰居都是當(dāng)年跟蔣介石一起從湖北,、湖南遷臺過來的國民黨將軍,,或者是一些四川、江蘇的國民大會代表,。在那些年代,,他們?nèi)リ柮魃介_會討論時局問題,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去了,。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所討論的早已人事全非,,而且他們再也不屬于那里了。
    但是他們?nèi)恰罢扇思摇�,,只有我們什么都不是。他們坐在黑色的裕隆轎車?yán)�,,看都不看我們一眼,。我的父親一直被那些人當(dāng)成閑雜人士,或者他本來也就是無所事事的人,,很多年來我們幾乎沒有看過自己的父親,。我們的家是一個沒有男人的住家。
    緊靠我家右鄰的鄰居姓篆,,他們的姓很少有,,說來以前在大陸便是有錢人。他們一家鄙視我們,,不時的爭吵喧嚷及哭鬧聲使他們不悅,,使他們以為他們緊挨著瘋?cè)嗽骸S袝r我們出門時看到篆家人,,他們仿佛看到野生動物,,先是驚悚及詫異,然后便是不屑和規(guī)避,。
    我父親還未入獄前曾去問過篆家的家長,,一家大型化學(xué)公司的老板,父親打算在花園擴(kuò)建一個房間,,希望能使用我們兩家共同的圍墻來造屋,。我父親的征詢當(dāng)然很怪,但那個姓篆的人不滿地看著父親說:那怎么行,,那你家哪天被拆,,是不是我的圍墻就沒了,?篆家人覺得我們的房屋本來便是違章建筑,遲早會被人拆除,。
    父親回來告訴我們整件事情,,我們聽了覺得羞愧得無地自容。從此不敢再和他們家的小孩說話,。
    篆家人也為了我家花園里一棵桃樹生氣,,茂盛的桃樹枝葉都伸展到他們那邊。他們和大多數(shù)村子里人家的花園一樣種著修剪良好,、整齊的玫瑰花,,我們家的花園被母親用籬笆圍起來,在里面養(yǎng)雞又養(yǎng)鵝,。別人家的大門深鎖,,我們家的大門像沒有扣子的襯衫,老是敞開著,,誰都可以走進(jìn)來,。
    不但如此,父親找了一個從軍隊退伍的朋友來加蓋房子,。那是一個山東人,,綽號叫大頭,他為我們加蓋的房間,,臺風(fēng)來時,,沒有人敢久待。父親說大頭在軍隊蓋過房子,,因此大頭便搬進(jìn)我們家,,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坐在餐桌前喝酒及嘆氣。他喝酒配生蒜,。有一次他在草地上捉到一條蛇,,便大聲吆喝,把我們孩子全叫來集合,,當(dāng)著我們面,,將蛇吊在樹枝上,拿出小刀剝出蛇膽便吞了下去,。我們站在樹下,,看著他用小刀將蛇肉仔細(xì)剝開,氣氛嚴(yán)肅,,簡直像參加一場祭祀,。那個山東叔叔終身未婚,蓋房子的彼時他還以為有一天能回老家,,他想著他在大陸的妻子,,不敢結(jié)婚,,也可能是沒錢結(jié)婚。
    童年唯一的朋友是一個家里開棺材店的同學(xué),。她家沒有客廳,,起居空間便是棺木的工作室。她父親一個人在那里制作各式棺木,,棺槨形狀像船,,他會先做些大樣,那些粗樣的棺木便一具一具架在墻上,,等顧客挑選后,,他會再繼續(xù)施工完成。我感到無聊時便跑到隔幾條街的棺材店逗留,。
    有一天下午我又上門,,同學(xué)的父親忙著處理一個迷你棺材,我從來沒看過那么小的棺木,,便好奇地坐在旁邊打量,。同學(xué)的父親忙得連午餐都沒吃,被妻子叫去吃飯時,,我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我悄悄爬進(jìn)那個小號棺木,躺了進(jìn)去,,發(fā)現(xiàn)棺木并不夠大,必須彎膝才能平躺,。我坐躺在棺材內(nèi)許久,,同學(xué)的父親一直沒回來,然后,,我似乎聽到棺木發(fā)出什么細(xì)微聲音,,便立刻爬了出來,嚇得跑回家了,。
    棺材店的街上有個駝背老婦人,,她和兒孫同堂,但不知為什么全家只有她一個長者忙著家務(wù)事,。她總像個傭人般忙著,,從來不說話,背駝得幾乎使她矮了一大半,,還能挑水煮飯,,她沒有一刻閑著,既不說話也不抱怨,,終年一身黑色傳統(tǒng)漢族服飾,,像個鬼魂,,沒有人理她。
    鬼魂般的駝背婦人有時也走過水源路,,她以極緩慢的速度扶著墻,,有時還挑水挑柴。歲月被她慢步走過,,她的人生壓著她,,使她再也抬不起頭,而她連抱怨也沒有,。
    而緊鄰老婦人家住著一個早出晚歸的朝鮮戰(zhàn)爭退役軍人,,他的手臂刺滿了青天白日的旗幟及殺豬拔毛的刺青,他每天騎三輪車出去收拾垃圾,,家里什么家具都沒有,,只有滿屋子的垃圾。由于他的房子磚墻上出現(xiàn)了幾處裂縫,,我們常貼上眼睛往里瞧,,但我們很少看到他,只有幾次看到他與一個懷孕的女人坐在床沿說話,。
    挨著我家左鄰的人家是一個跟隨蔣介石來臺灣的將軍,,那個將軍已病了許久,妻子,、兒女都去了美國,,只有一個他當(dāng)年的侍衛(wèi)兵在照顧他,為他主持家計及打掃,。那個侍衛(wèi)兵年紀(jì)也不小了,,至少已禿頭了,在小孩的眼中是慈祥的老人,,他單身一人住在房子的邊間,。那是一個獨立的房間。那棟房子有座大花園,,大門外有一條長巷,,我們喜歡聚在那里玩游戲。那管家的慈祥老人從不禁止我們,,有時還會讓我們到他房間玩,,給我們糖果吃,送我們玩具,。
    有一天他給我們看他的鑰匙環(huán),,那環(huán)上有一個葫蘆,通過葫蘆口上的放大鏡看進(jìn)去,里面是裸女照片,,慈祥老人給我們看,,但我和妹妹們都不喜歡那葫蘆玩具,比較喜歡“真正”的玩具,。他把玩具放在房間一只箱子里,,偶爾會拿出來發(fā)給我們一些,像塑料制平版人物像或仔,。
    有一天,,再平常不過的一天,他在巷口看到我,,說:“我給你一個別人都沒有的玩具,。”他要我跟他去他的房間,,我高高興興地去了,,他果然給我一個可以站立的金發(fā)娃娃,體積很大的娃娃,。我抱著娃娃要走時,,坐在沙發(fā)上的他拉住我,拉下我裙子里的內(nèi)褲,,摸著我的下體,,我好像明白又不太明白他在做什么,忍受了片刻,,便丟下洋娃娃跑了,。那一年,我10歲了,。
    我后來都沒忘記那片刻,,對我而言仿佛是一世紀(jì)那么久。我記得的那一天,,他的房間跟平常沒有兩樣,,房間的紗窗門也沒關(guān)好,,一切都那么正常,。
    在這之后,每當(dāng)大人提到這個人時,,我佯裝沒事,,但盡力傾聽,想知道所有關(guān)于他的事情,,想知道他是什么人,。我聽到母親抱怨他的鬼鬼祟祟、動機(jī)不良,但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知道那件事,。自從將軍病重去世后,,他自己也病了,再過幾年,,我已確知他不是慈祥的老人,,從此再也沒問過他的下落。
    我不明白那時我為什么不告訴父母,,一個人被拉到隱晦的角落,,在內(nèi)心里為他背著他那形狀扭曲的人生。他的出現(xiàn),,使我被迫很快明了,,生命的機(jī)制必定不是以我的想象進(jìn)行,他向我展現(xiàn)的是一個黑暗的男性房間,,那苦悶與孤獨的邊間,。
    出租車已穿過臺北市,有許多不曾見過的高樓大廈,,也有許多熟悉的建筑卻拆掉了,。繁華的臺北像不會打扮的少女,似乎隱藏著滿腹心事,。日式建筑的臺北賓館還在,,我就學(xué)過的女中也還在,紀(jì)念蔣介石的歌劇院是我走以后蓋的,,看起來像中國的明式建筑,,而一些所謂的古跡都是日本殖民時代建成的。臺北,,這個城市有多少身世之謎�,。�
    經(jīng)過中正橋后,,車子再度加入塞車的行列,。“在賣房子,�,!彼緳C(jī)指著滿街的廣告牌和廣告說�,!案坌侨鈴棔铖R車來剪彩,,還請了許多歌星來唱歌、跳舞,,還有一位尼姑也會來講黃色笑話,。”他說。
    我仍望著窗外,,你知道我一直喜歡望向窗外,。
    在狹小的巷道中,許多人聚集在燈火通明處,,擴(kuò)音喇叭大聲而巨細(xì)靡遺地播出喝彩的談話,,熱烈?guī)е拥耐其N聲音通過麥克風(fēng)滲透到街上。
    你看那邊,,我小時候天天在這里走動,,我對你說。你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窗外的臺北,,一個你無法想象的城市,。一個傳奇的孤島。
    離開臺灣前,,現(xiàn)在圍著巨大廣告牌的建筑空地原本都是四層樓建筑,,整條街道兩旁都是商店,我常常在商店區(qū)的騎樓里走動,,從這里一直走下去會經(jīng)過涂家,。我告訴過你,我父親一輩子都想要個男孩來傳家接火,,他無法如愿,,所以向涂家收了一個“干”兒子,父親一向跟涂先生關(guān)系還不錯,,他甚至在我出生前便和涂家說好,,將來我長大以后,會嫁給涂家老大,。
    好幾次舊歷年春節(jié),,我們都必須去他的干兒子家,也是我“未婚夫”家,。我們有5個女孩,,他家則有5個男孩,兩邊彼此都不說話,,各自玩各自的游戲,,因為兩家大人在打麻將,我們必須等到天黑才能回家,。每次要去涂家我先是假裝生病,,后來真的生病,,父母非要我去不可,,我?guī)蛶状蟊炯]冊去,觀賞和同學(xué)交換的郵票或一讀再讀那幾本東方出版社印行的少年讀物,那些中國古代俠義的故事書很吸引我,。有一次,,我在涂家前院翻書,涂家老大走向我,,“這本書我也有,。”他的表情很害羞,,我點點頭,,覺得非常窘,那是我那時唯一和他談過的一句話,。
    那些年中,,先是搭三輪車去,后來是出租車,,然后,,我父親突然失蹤了,我們便再也沒去過,,我們成了不受歡迎的客人,。
    高中畢業(yè)后,我考上了大學(xué),,那時愛看法國和意大利電影,,整天就到小試片間看電影,也因此開始學(xué)起法語,。有一次我在外語補習(xí)班門口碰見一名年輕男子,,他走向我,“你不記得我了,?”我故意搖頭,,想躲開他�,!拔沂峭看竺�,!”他那時已是西門町的一個幫派人物,他留了一句話給我,,“我知道你在這里補習(xí),,如果有人對你怎么樣,或有什么事,,你打個電話給我,,我會照顧你�,!彼麤]等我回答,,便走開了,。我手上握著他的電話號碼,看著他消失在西門町的補習(xí)班街頭,。我從未撥過那電話,。
    我父親的“干”兒子是他家老二,他從來沒理過他“干爸爸”,,更別提父親出事后,。他后來喜歡眷村里一個喜歡被男生觸摸的女孩,那女孩與我中學(xué)同班,,“被人摸沒什么嘛,,很好啊�,!彼菚r才13歲,,這么告訴我。
    從那里一直走下去便是加油站,,應(yīng)該是加油站吧,,讓我想想,再下去是衛(wèi)生所,,一年四季都張掛著布條標(biāo)語:兩個孩子恰恰好,。過了衛(wèi)生所便是中和了。但是加油站呢,?衛(wèi)生所呢,?
    “這里是中和市,你剛才說的是什么路,?”司機(jī)先生回頭問,。我張大眼睛并驚奇地念著:中和國小,!“請停一下,。”我曾在這個學(xué)校度過幾年時光,,但原始印象已被許多大樓擋住,,原來的大門已變成側(cè)門。
    “你要去中和國�,�,?”司機(jī)似乎開始失去耐心。我要去水源路5號,,我說,。“沒有這條路吧,?”他搔著頭皮,,“水源路,?”他停車并搖下車窗問一個路人。
    菜市場呢,?國小(小學(xué))旁邊應(yīng)該是菜市場,,那里有個幫媽媽賣菜的女孩跟我一樣大,。她跟我同班,我們從來沒說過話,,我只知道她中學(xué)畢業(yè)后沒再讀書而是去了工廠做事,。我離開臺北前,有一天在菜市場還看到她,,那一年她不小心被工廠的機(jī)器切過手掌,,手上都是繃帶的她仍在賣菜。那個女孩現(xiàn)在又在哪里,?
    我仿佛聞到菜市場內(nèi)各種新鮮蔬菜夾雜著腐敗的氣息,,昏天暗地的菜棚內(nèi)只靠小燈照明,討價還價的女人爭著要賣菜的人送一把蔥,,搖著尾巴的混色土狗,,切魚切肉的赤膊男人,將水潑在水泥地上的魚販,。牛肉攤總是最冷清,,很多信佛教的人說他們不吃牛肉。牛肉攤老板也有個女兒與我同班,,有一天,,她因為笑我們的男老師披著花圍巾,老師便把大塊圍巾罩在她頭上,,讓她整堂課罩著圍巾坐在那里,。一個斯文的小女孩,我們也從來沒講過話,。她呢,?還有那些下午收攤后坐在菜攤上聚賭的男人呢?
    出租車因逐漸阻塞的交通走走停停,,我的思緒也跟著窗外景物起伏變動,。總是飄著亞摩尼亞的冰塊店早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全新的7-Eleven商店,;老廟還在,但看起來不復(fù)以前雄偉,。街上的建筑大多已改了,,但我感到萬分驚訝,,那條經(jīng)過我家附近的河已不在了,變成水泥地,,上面停滿了汽車和機(jī)車,。
    “水源路早就沒有了,”司機(jī)怕擦撞似的小心將車駛進(jìn)一個巷道,,“現(xiàn)在這里便是以前的水源路,,要下車還是要繼續(xù)?”
    我抬頭看著窗外兩棟25層大廈,,轉(zhuǎn)頭望向你,,我久久沒開口,你也無聲,,你沉默地隨著我進(jìn)入兒時歷史,。怎么會呢?這里便是水源路,?我在心里喊著,。不但那條路,那條路前的河流,,那條路外的稻田,、屋舍,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這兩棟無法想象的摩登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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