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傳書’訂貨,、物流不留單據,、雇傭中間人接貨、地下錢莊付款……”經過近一年的偵查監(jiān)控，包頭海關緝私分局等部門近期偵破了一起總重130多噸,、涉案貨值和偷逃稅款總額達1400多萬元的稀土走私大案,。而海關部門在產地源頭偵破走私稀土產品大案，在全國還是第一次,。
為牟取暴利,，走私稀土的“碩鼠”通過鉆政策漏洞，在產品名目和品名歸類上做文章,，以性狀相似產品的名目出口等多種方式逃避監(jiān)管,。對此，專家指出,，應在資源開發(fā)源頭把好關,，制訂實施《稀有金屬管理條例》和《稀土企業(yè)生產經營資質管理辦法》，并進一步優(yōu)化稀土出口配額管理制度,。
產地首破稀土走私大案
相比在深圳等外貿口岸偵破的案件,，在產地源頭偵破稀土走私案是頭一例，涉案稀土重達130噸,。
稀土被譽為“工業(yè)味精”,、“新材料之母”，廣泛應用于光學,、電子信息,、新材料、航空航天,、機械制造,、新能源、核工業(yè)等軍用,、民用高科技領域,，是珍貴的戰(zhàn)略資源。近年來,，受國際市場供應緊張,、國內外差價大等因素驅動，走私分子將目光盯上了稀土產品,。
去年8月17日,，包頭海關緝私分局獲得情報，包頭市一家民營稀土材料生產企業(yè)涉嫌借道廣西南寧,、憑祥,、房城港市東興區(qū)等地，非法向越南企業(yè)銷售稀土,。
包頭海關緝私分局局長胡晨云在接受《經濟參考報》記者采訪時表示,，按照規(guī)定,，稀土產品只能經呼和浩特口岸等我國指定的口岸出口，廣西境內的所有口岸均不在指定口岸范圍內,。因此,，只要情況屬實，則屬于稀土走私行為,。
獲得線索后,，呼和浩特海關緝私局和包頭海關緝私局高度重視，集結20多名緝私干警組成了專案組,。通過調查監(jiān)控,，很快鎖定了涉案企業(yè)。
“起初,，我們并不知道走私人員怎么把稀土運出境,，在公安等部門的幫助下，我們前后監(jiān)控了近一年,，才摸清了脈絡,，取得關鍵證據�,！卑^海關緝私分局辦公室主任瞿峰說,。
去年9月2日,，包頭海關緝私分局又獲得情報：包頭市這家企業(yè)的經營部部長王某又向巴彥淖爾市的稀土企業(yè)訂購了一批稀土金屬,，計劃發(fā)往廣西。隨后,，呼和浩特海關緝私局,、包頭海關緝私分局聯(lián)合包頭市公安等部門，在廣西南寧海關的幫助下,，全程監(jiān)控和記錄了這批稀土產品從生產廠家裝車運到廣西憑祥市,，隨后又從憑祥市浦寨口岸走私出境的流程，其中,，受雇于越南KAD貿易公司的廣西當地人員參與走私,。
正是通過這次行動，海關部門才掌握了印證涉案企業(yè)從事走私活動的最直接證據,，為破案提供了扎實的證據鏈,。
調查顯示，從2011年12月起,，包頭這家民營企業(yè)在預見到越南KAD公司要將購買的稀土產品走私出境的情況下,，仍以不開具增值稅發(fā)票的價格與后者達成買賣協(xié)議，先后將6批共130噸稀土產品非法出售給KAD公司,，其中有碳酸鈰20噸,、鑭鈰混合稀土金屬110多噸。
包頭海關緝私分局局長胡晨云說：“之前國內的稀土走私案,，都是在深圳等外貿口岸偵破的,，在產地源頭偵破的稀土走私案件這是頭一例，也是呼和浩特海關轄區(qū)查獲的第一起利用貨運渠道走私稀土的大案,�,！�
精心偽裝躲避監(jiān)管
為逃避監(jiān)管，走私分子可謂費盡心機,，手法極具欺騙性,，貿易往來中從不簽訂紙質合同，甚至貨物出庫,、入庫等環(huán)節(jié)的單據也不予留存,。
網絡“傳書”訂貨、物流不留單據,、雇傭中間人接貨,、地下錢莊付款……包頭海關緝私分局局長胡晨云說：“為了逃避監(jiān)管，走私分子采取了許多措施打掩護,，手法極具欺騙性,。”
調查顯示,，本案的買方越南KAD公司是一家從事轉港貿易的企業(yè),。由于熟知我國的稀土出口政策，所以買賣雙方在交易時的警惕心理很強,，采取了許多隱蔽措施,。
“兩家公司在進行交易洽談時，對法律風險進行了較充分的考慮,�,！宾姆鍖Α督洕鷧⒖紙蟆酚浾吲e例說，雙方選定的交貨地是在廣西境內,，付款時也是從廣西境內向包頭的賬戶匯款,，給人的直觀印象是從事國內貿易活動，實際是為走私活動打掩護,。
此外,，兩家公司在進行貿易往來的過程中，均通過電子郵件進行聯(lián)系商洽,，從不簽訂紙質合同,；境內公司向位于巴彥淖爾市的企業(yè)采購稀土金屬產品時，也是通過電話聯(lián)系,，以訂立口頭協(xié)議的方式進行,，甚至貨物出庫,、入庫，以及國內運輸等環(huán)節(jié)的單據也不予留存,，以掩蓋他們的不法行為,。
“我們通過反復在包頭和廣西南寧市、憑祥市,、房城港市東興區(qū)等地核查取證,，還是一點點揭開了他們的偽裝”，瞿峰說,。
針對這種情況,，辦案干警把案件的突破口放在境內公司銷售部的負責人王某身上，根據王某交代的情況,，專案組經過核實,，獲取了6批次稀土產品已經進入越南境內的書證材料。
再者,，包頭海關緝私分局截獲的雙方發(fā)送的電子郵件顯示,，境內公司的銷售部負責人王某曾先后兩次發(fā)送電子郵件給境外公司負責聯(lián)絡洽談業(yè)務的“阮小姐”，稱“中國國內打擊稀土走私很嚴”,，要求“阮小姐”將有關合同等單證銷毀和封存,，避免出現該公司的相關信息。瞿峰認為,，這足以證明境內公司人員存在明顯的犯罪意圖,。
走私“服務”漸成氣候
圍繞走私鏈條，各種配套“服務”漸成氣候,，而給走私分子充當“馬仔”已成為當地人謀生手段,。
瞿峰告訴記者，每次交易,，由包頭的這家企業(yè)負責提供稀土產品并運輸到廣西南寧,、憑祥、房城港市東興區(qū)等地,，隨后由受雇于KAD貿易公司的廣西本地人負責將稀土走私出境,。
調查和監(jiān)控獲得的資料顯示，這些廣西本地人有的負責接貨,，有的負責運貨,，有的提供倉儲服務，有的負責提供車輛和匯款服務,，彼此各干各的,，雖然沒有結成團伙，但是在提供服務時分工明確、銜接緊密,，而且各種服務相當完善,。
“在審問時，這些人說只是拿了人家的錢財,，替人辦事,，大多不知道走私的是啥物品,，也不打聽,，但是工作效率非常高，接到貨后,，一般一兩天就能運送出境,。”瞿峰說,。
每次交易時買方選定的打款地點都是在廣西境內,。另外，每次KAD貿易公司的人員都不直接出面打款,，而是雇了一名越南人代其打款給廣西憑祥等地的地下錢莊,，再由后者所雇的地下錢莊把款匯往包頭市的賬戶。
而同樣出于逃避監(jiān)管的考慮,，包頭市這家稀土材料生產企業(yè)提供給買方的收款賬戶是社會人員的個人賬戶,，并非其日常使用的企業(yè)專用賬戶。
海關部門的監(jiān)控顯示,，上述受雇參與稀土走私的廣西本地人,，每次獲得的報酬并不多。例如三輪車拉貨物出境,，一次要價才200元到300元不等,，跟合法跑小買賣的要價標準差不多。地下錢莊代理匯款,，每筆少則數十萬元,，多則上百萬元，但是中介服務費只收50元錢,。
“他們沒覺得從事的是非法活動,，也沒覺得是在冒險，足見在一些沿邊地區(qū),，當地人參與走私活動已經形成了一種氛圍,。”瞿峰說,。
走私方式花樣繁多
受利益誘惑,，一些不法分子不惜鋌而走險利用各種方式走私稀土，給海關等部門監(jiān)管增加了難度。
除了呼和浩特與包頭海關部門偵破的這起稀土走私案件,，近年來,，青島、南寧,、深圳等地海關也偵破過不少稀土走私大案,，其中多起案件的案值在1億元以上，顯示出稀土走私活動非常猖獗,。
中國稀土行業(yè)協(xié)會秘書長馬榮璋在接受《經濟參考報》記者采訪時表示,，近年來，稀土走私活動很猖獗,，比如,，2006年至2008年國外海關統(tǒng)計的從中國進口稀土量，比我國海關統(tǒng)計的出口量分別高出35%,、59%和36%,，2011年更是高出1.2倍。
瞿峰則表示,，受電子信息,、新能源等產業(yè)發(fā)展帶動，近年來,，全球稀土產品的需求日益增加,，由于我國加強了對稀土行業(yè)的監(jiān)管，一些企業(yè)和人員受利益誘惑,，開始鋌而走險走私稀土,。“以本案為例,，越南KAD公司拿到貨后,，也是轉銷到發(fā)達國家和地區(qū)賺差價，我們獲得的信息顯示,，其獲利幅度在50%以上,！”
“2009年以來，我國每年的稀土出口配額由5萬多噸減少到3萬多噸,，與此同時,，全球的稀土消耗量卻在增長，而國外卻沒有出現稀土緊缺現象,，說明海外存在合法渠道之外的稀土貨源,，而且供應規(guī)模很大�,！卑^一家稀土企業(yè)的負責人說,，借助近年來我國的稀土產品出口量和國外的稀土礦產量、稀土消耗量估算，每年變相出口和走私的稀土預計在2萬噸到3萬噸左右,。
近些年,，我國海關打擊稀土走私活動的力度日益增大。據工業(yè)和信息化部公布的數據,，僅2012年我國就查獲走私案件14起,，沒收稀土產品2603噸，案值達4.4億元,。今年8月15日到11月15日,，工業(yè)和信息化部、國土資源部,、海關總署等八部門又聯(lián)合實施了新一輪打擊非法生產銷售稀土行為專項行動,。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稀土的特點是種類多,、體積小、價值大,，這為走私分子采取措施逃避監(jiān)管提供了便利,，也給海關等部門監(jiān)管增加了難度。有業(yè)內人士向記者介紹,，目前稀土走私的方式有以下幾種：
一是在產品名目上做文章,。比如把稀土含量高的產品申報為含量低的產品，把含有鑭,、鈰,、鐠、釹,、鎳的儲氫合金粉謊報成負極合金粉或合金鎳粉,，或以出口鐵合金、郵寄樣品等名目逃避監(jiān)管,。
二是在政策漏洞上做文章,。有些外資企業(yè)，在國內深加工的稀土產品往往含有超量的稀土元素,，將稀土深加工產品出口后在國外再提取稀土元素,，以此來逃避管制。也有外資企業(yè)在當地大量買入稀土原料和金屬,，簡單加工后便運到國外,，比如稀土永磁材料有6道生產工序，有的外資僅加工前幾道工序就把產品運到國外進行深加工或囤積,。
三是以性狀相似產品的名目出口,。稀土有17種元素，產品名目多，顏色各異,，存在識別和查驗難度較大等問題,，再加上海關不可能做到每批必檢，有些產品還免檢,，因而造成了很大的漏洞,。
四是在品名歸類上做文章。目前我國能生產400多種,、上千個規(guī)格的稀土產品,，出口稅號卻只有50種左右，給不法分子以可乘之機,。比如有的企業(yè)把應該交稅報成不交稅的,，把價值高的產品偽報為低的，把稀土含量高的稀土合金偽報成含量較低的,。
由于花樣繁多,，近年來我國采取的一些管理措施、打擊行動雖然取得了成效,，但是走私活動依然防不勝防,。
把好生產源頭第一關
專家指出，為遏制稀土走私,，應在生產源頭把好關,，并完善稀土出口配額管理制度。
記者采訪了解到,，稀土走私活動猖獗,，有多方面的原因。首先,，稀土開發(fā)源頭沒有把住,。據相關部委負責人估計，2012年全國非法稀土礦產量估計有4萬多噸,，違規(guī)冶煉分離產品有5萬多噸,。相比之下，去年我國有稀土指令性生產計劃的企業(yè)分別生產稀土礦產品,、冶煉分離產品7.6萬噸和8.2萬噸,。
中國稀土學會副秘書長張安文對《經濟參考報》記者說，“黑稀土”屢打不絕,，稀土走私分子才有了源源不斷的貨源,。如果管理好資源開發(fā)源頭，后續(xù)環(huán)節(jié)將成無源之水,。
其次,，稀土出口配額管理制度尚有不足之處,。我國于1998年出臺稀土出口配額管理制度，本意是保護稀土資源,，但在部分專家看來,，這一政策存在多種不足：一方面，我國在限制稀土初級產品出口的同時,，卻鼓勵稀土功能材料,、器件等產品出口，雖然出口產品的檔次有所提高,，卻沒有起到防止稀土資源流失的作用,，反而污染了環(huán)境，破壞了礦區(qū)生態(tài),；另一方面,，現有制度沒對不同稀土產品的戰(zhàn)略價值做進一步區(qū)分。張安文表示,，稀土有17種元素,，與北方企業(yè)生產的鑭、鈰,、鐠,、釹等輕稀土產品相比，南方產的鏑,、鋱、銪等重稀土產品儲量小,，價格高,，戰(zhàn)略價值也更大。
再次,，出口稅號,、產品目錄跟不上行業(yè)發(fā)展。業(yè)內人士指出,，稀土有17種元素,，性狀和用途差異很大，而且經過半個世紀的發(fā)展,，我國稀土產品已有400多種,、1000多種規(guī)格，出口的稀土產品也有上百種,，目前稀土出口稅號卻只有50來個,，部分產品與出口稅號脫節(jié)，既無法滿足監(jiān)管需要,，又導致資源流失和走私現象,。同時,，目前我國已能生產1000多個規(guī)格的稀土產品，新產品也不斷涌現,。目前在出口管理上,，卻僅將稀土產品簡單分為氧化物、鹽類和金屬三種,，造成管理不便,。
針對以上問題，包括張安文在內的專家建議：第一,，在把好資源開發(fā)源頭這一關的同時,，加大打擊稀土走私力度，遏制稀土資源非法外流的勢頭,。
第二,，結合我國稀土資源勘探、開發(fā)狀況和下游應用產業(yè)發(fā)展狀況,，以及我國新材料,、新能源等軍工、民用高技術產業(yè)發(fā)展規(guī)劃和戰(zhàn)略,，制訂實施《稀有金屬管理條例》和《稀土企業(yè)生產經營資質管理辦法》,，健全行業(yè)管理體系。
第三,，進一步優(yōu)化稀土出口配額管理制度,。有關部門應根據每種稀土產品的特點和戰(zhàn)略價值，進一步制定細致的出口管理目錄,，增加稀土產品出口稅號,。同時，適度放寬鑭,、鈰這兩種積壓較嚴重的輕稀土產品的出口限制,，同時對重稀土資源開發(fā)和出口進行嚴格管理。
第四,，逐步限制外資投資稀土冶煉分離和新材料生產項目,，把稀土行業(yè)的對外合作重點放在稀土功能器件和終端應用產品上。
